第44章 坦白-《我凭美貌当剑圣[穿书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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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对谈半生来说,早慧仅仅是最无关紧要,最不足轻重的事情。

    要命的是他长了一双可以越过世俗,窥探天机命理的眼。

    连天上星辰运行轨迹,整个天下发展大势都可以被谈半生用一双眼睛看出,更何况是凡人之间的那点破事?

    早在很小的时候,谈半生就可以通过观察缠在一个人身上杂乱的气机,来观察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,和什么人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眼里容不下秘密。

    而他仅仅是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子。

    有一天谈半生拉住了他母亲的衣角,告诉她她的丈夫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。

    小小的谈半生口齿清晰,把自己父亲何时出去何时回来,途中经过的街巷,吃过的饭,说的清清楚楚,有理有据。

    甚至把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都报了出来。

    然后他迎来了他母亲一顿发疯似的殴打。

    那个素来在自己丈夫面前唯唯诺诺,大气也不敢出的女人头发蓬乱,眼睛赤红,出口的言语脏得不像话: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,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,生出你这样恶毒的孩子?小小年纪就一嘴谎话,等年纪再大点是不是要去杀人放火?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我就该在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,一把掐死你。”

    等谈半生的父亲回来,他母亲把谈半生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的父亲,顺便红着脸向自己丈夫表了忠心: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奔波在外,都是为了辛苦养我们一家人,才不会去多想有的没的。在家里给你准备好热饭热汤,就是我的本分。”

    于是谈半生迎来的是发狂暴怒的父亲一顿更加变本加厉的殴打,他被打得浑身上下皮肉没一块是完好的,在冰天雪地里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一口气,给自己父亲扔进了柴房,和眼冒绿光的恶犬共处一室。

    而他的母亲笑语盈盈给他父亲端上了一碗煲了一个白天的热汤,殷勤地嘘寒问暖,却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自己被拖下去的孩子。

    谈半生不明白为什么。

    他明明是为了自己真心敬仰,真心孺慕的母亲好,不想她被蒙在鼓里。

    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待遇?

    他到底做错了什么,对不起过谁?

    往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,也绝不仅限于他的父亲母亲。

    他得到的是全家,全宗族,甚至全城镇人的白眼唾弃。

    但凡见到他,是个正常人都会向着谈半生吐一口唾沫,扔点臭鸡蛋烂菜叶。若是自己的孩子不小心撞到谈半生,那更严重。

    是要回家好好熏艾叶洗个柚子水驱邪的事情。

    连路边的流浪狗都知道狗仗人势,立着腿冲谈半生脚跟撒尿。

    他父亲对谈半生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:“你要感谢你爹我宽宏大量,否则像你这种来讨债的恶鬼,早就该被一把火烧了干净,哪里能活得到今天?”

    连他家里人都默认他是来讨债的恶鬼。

    谈半生呜咽一声,痛苦抓着自己头发,心想还不如被烧了干净。

    这时候他父亲就会勃然大怒,一把抓住他头发把他往外面丢,扯起吃饭的碗,碎瓷片和热汤热菜溅谈半生一头一脸,对他又打又骂,说他不懂感恩。

    谈半生后来学乖了,每次他父亲再提那么些事情,就点头,小声附和他父亲说得对。

   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。

    他说的是真事,为的是别人好,为什么到别人这里,他却成了满口谎言胡编乱造的骗子?成了过来讨债的恶鬼?

    但凡他长大个几岁,就会晓得人言可畏的道理。

    就会晓得有的人私底下的勾当做得龌龊,明面上就多害怕有人揭发出来。

    譬如说他的父亲,家族的门风很严,不允许子嗣太多沉迷于女色,于是他贪花好色的父亲只能靠养外室来解解馋。

    而他母亲完全仰仗着他父亲鼻息而活,自己的孩子,不能讨自己丈夫喜欢的时候,自然而然成了那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。

    至于谈半生出生的家族——

    管他呢,他们要的门风严谨是名声好听,出去说起来有面子,管他的子孙烂不烂到根子里,面子还是不能丢,养外室也要帮忙捂住。

    比起面子来,谈半生一个好好的孩子算得了什么?

    他不当那个摆平一切的牺牲品,不当那个可以把一切过错推给他的讨债恶鬼,还能有什么用?

    至于城镇上其他的人,当然是一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没有其他的原因。众人皆醉你独醒就是最大的原罪。

    若是你还想把其他人拍醒过来,告诉他们自己喝醉时的丑态,更是罪上加罪,罪无可赦。

    谈半生渐渐痛恨到了他自己的眼睛到了极致,将其视为一切苦难的根源。

    在他备了刀,备了热酒,恨不得把一切祸患的源头挖出来一了百了的时候,有一个人找上了他。

    那人穿着很华美的衣服,又不轻浮,衣服上的纹路颜色好像真的把九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。

    那人生了一副俊朗的好相貌,是真的容姿湛然,也不趾高气扬,会笑着轻声细语和他说话。

    那人向他伸出了一只手。

    说他的眼睛是上天恩赐,说他不是讨债的恶鬼,可以做高高在上的仙人。

    那人甚至还摸了一下他的眼睛,动作很轻柔,好像是怕弄疼了这个常年眼眶周围青青紫紫红肿淤血的孩子。

    谈半生准备好的刀一下子跌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他想好好活着。

    想证明给那个人看自己真的是有用的,自己的眼睛也是有用的,他真的可以成为超脱世俗的仙人。

    想让那个人不后悔向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。

    谈半生改了名字,拜入了晓星沉。

    用那个人的话说,就是:“人一辈子那么长,没必要拿别人的恶意来折磨自己。你在别人恶意里度过前半辈子,还有干干净净的后半辈子可以活。”

    于是谈半生改了名字,叫做半生。

    他前半生活在世人恶意阴暗面里,活得困苦艰难,挣扎苟全一条性命已是不易,能用漠然之眼看这世间,是谈半生对这个天下所能做到的最大善意。

    怎么能指望他爱这个恶意十足的世间,爱世人丑的嘴脸?

    这世上唯一能留住谈半生的,只有那个人向他伸出的手。

    谈半生自制力何等惊人?仅仅是回忆了一瞬过往,很快抽身而出。

    他手上星辰刀抵住穆七脖子,纵然是独臂,杀意仍不减分毫:

    “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。”

    他只想让他的师父活过来,再见他一面。

    然后尘归尘土归土,穆七、魔族、自己,该杀的杀,该死的死。

    他只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,不想那个人失望,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自己。

    死是最好的隔绝方式。

    穆七在星辰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天河?”

    祁云飞看面前的河流,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但凡眼前这条河,有一点半点的不同寻常之处,他都不会如此惊讶。

    问题就是这条河连一点半点的不寻常之处都找不出来,连在河水里欢快摆尾游动的,都是最最普通的草鱼。

    祁云飞简直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怀疑是清净方丈故意来蒙他们的。

    不怪祁云飞,任是谁看到这样一条普通得只剩下游鱼水草的小河,深不过丈,都不会太把它往威严莫测的天河方向联想的。

    所谓天河,沾了一个天字,自应是怎么气派怎么超凡怎么来。不求浩瀚璀璨如银河,也应该滔滔奔涌似大江。

    横在他们面前这条河…未免太丢天河的脸了。

    陆归景好歹是一派掌门,虽说一开始见到天河的时候,神色微妙地扭曲了一下,却始终不失得体的大家风范。

    至于陆地神仙,则多是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他们到了沟通天人的地步,眼光也要比旁人毒辣深远,或多或少,还是能看出一点不一样的地方。

    穆曦微怔然望着这条河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看到第一眼时,穆曦微这辈子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,烦忧的不烦忧的事情统统忘了个干净,唯余下从灵魂里来的轰隆声,自头皮深处炸开。

    就好像他和这条河之间,曾经真的有过缘分深入骨髓,魂魄纠缠。

    怎么可能?

    穆曦微勉力捡回一二神智,企图否定掉自己荒谬到可笑的想法。

    天河向来是不执寺重地,自己连见都很难见上一眼,又哪里可能和天河有什么纠葛呢?

    可无论他如何这样告诫自己,那息息相关,同出一源的感觉却始终阴魂不散地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“是天河,至少是我要找的那条河。”

    出乎意料,答话的是落永昼。

    落永昼能知觉到。

    河水里有物事向他发出几近宿命的召唤,熟悉到仿佛成了他身上密不可缺的一部分,让明烛初光也不禁发出欣悦的剑吟声,如同在迎接多年未归的老伙伴。

    如他预计的不错,应当就是他百年前的修为。

    落永昼确定后,反而不再贪看天河,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。,转而对穆曦微道:“曦微,有一件事情,我得与你直说。”

    穆曦微自从见了清净方丈以后,就一声不吭恍恍惚惚到现在。

    即使他表面上看着仍是与往常并无二致,别的人见了少不得还要赞誉一句,好一个担得起大体,进退有度的年轻人。但落永昼是谁?

    落在落永昼眼里,那可就差了太多。

    事实上也的确差了太多。

    百年前这三个字,如同最恶毒,最阴魂不散的紧箍咒,将穆曦微画地成牢,勒得他永世不得超生。

    纵然穆曦微自认不敢奢望,他看见落永昼目光转过来时,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点微薄的希冀。

    一点微薄,渺小,明知道自己会被碾碎的下场,却还是因主人情思无法控制生出来的希冀。

    他听见落永昼问他。

    “你想做百年前的大妖魔主,还是想做百年后的替身?”

    “本来我想瞒着你的,后来看你这副样子,估计再瞒下去迟早走火入魔,比起大妖魔主也不差。还不如趁早从两个里面让你选一个称心如意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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